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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仙侠小说《行路难》第九章 二虎相争|当前通讯

发布时间: 2023-06-10 11:31:11 来源:哔哩哔哩

来军站在奇人房门前左右踟蹰,就这么贸贸然打搅,万一人家是在练什么奇功岂不是要害他分心,别给弄得走火入魔了,他赁的这间阁楼临于闹市之上,身后来来往往的行人交织成经纬线,熙熙攘攘的,他坐在石阶上,算了,就这么干等着吧。

百无聊赖。


(资料图)

父亲治下的成都一切都井井有条,他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打量着眼前的街景,勾肩搭背、呼朋引伴的蜀中少年个个容光焕发,对面酒楼上一伙人吆喝着掷骰子玩,呼卢喝雉的调子衬得这座城市更加的安逸悠闲。

裤腿上都是泥巴点子的短工在向酒楼小二讨碗剩茶喝,儿童放学归来,七嘴八舌打闹做一团,唱着儿歌蹦跳着从他眼前经过,有个小孩手里捏着一纸袋猪油渣,引得一只尾巴上有白点的小花狗跟在他身后撒欢地跑。

席子上的老丐翻了个身,发出轻鼾。

“嘎吱······”

开门声在他头顶缓缓响起,他扭头看,是那位钻入壶里的奇人。

此人脑袋圆得像元宵,鼻子像一根腊肠,鼻尖微微向上翘,一双招风耳,耳垂圆润厚实,下巴颏上有三层肉,敞着短衫,肚皮鼓胀跟冲了气儿似的,肚脐眼儿都凸出来了,这人大概有个六尺高,哪儿都是鼓鼓囊囊的,而且还谢了顶。

来军赶忙转身站起来,恭敬的站在他面前,也不敢抬头看他,这人儿倒也不客气,一把夺过来军手里的饭盒,头往墙角一偏,“呶,”那儿放着一把笤帚,“把地扫喽。”

来军起先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上来就对自己颐指气使的,他想起张良与黄石公“圯桥三进履”故事,可能这是要杀杀自己的锐气吧?那行,他头一低走到墙角开始洒扫清洁。

老丐扭头朝门里望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哼唧了一下,平躺在席子上打了个哈欠,他面貌清癯,脸上七灰八灰的,衣领跟胳膊肘的布料都磨成了絮,膝头俩大窟窿,彼时他正搔着后背,抓起一只虱子丢入口中吧唧吧唧嚼了起来,他又往腿上搔痒,裤腿早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儿,两只大脚沾满泥污,脚指甲盖泛黄开裂,他面前破了一个角的瓷碗里有几个小钱儿,他将碗里的钱倒手里,一枚一枚数了一遍,朝大饼摊走去。

来军扫的那叫一个卖力啊,犄角旮旯里的西瓜虫、蟑螂啊被他拿脚一只一只碾死,扫帚打掉悬在窗户上的蛛网,灰尘像雾气一样氤氲,不多时他全身都铺了一层浮尘,他一贵胄公子打扫起来全然没有章法,不是碰到花瓶就是打碎瓷杯,越扫越乱,约摸有一个时辰才将屋子捯饬整洁,奇人从楼上抠着牙缝下来,偷瞄了他一眼,信步走出家门。

来军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聊上两句呢,一手拿着笤帚,一手拿着簸箕,咧着嘴刚要笑,见他对自己漠然视之,僵了半晌。

奇人跨出门槛,老丐坐在席子上,背靠着墙根,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分成三道,一道像扳手腕似的对抗,另一道忙着表达不屑,第三道小孩子似的仿佛在自吹自擂夸耀只有自个儿的法术才是最高明的,把前两道都给逗乐了。

奇人头别过去,冷哼一声,径直朝城南走去,老丐目光不离他的背影,嘴里咕哝了一声,“死肥猪。”

这一切尽收来军眼底,不用说,这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也定非等闲之辈。

就这样,来军每日都端来好酒好菜,一份给奇人,一份给老丐,俩人非但一个谢字都没有,还经常挑刺——油放多啦,菜太老啊,酒兑水了吧,诸如此类。

来军一概不予理会,他从小被父亲百般辱骂,心早就被磨得又黑又亮,所谓求什么得什么,半个月后,奇人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跟他说话,“四更天没人的时候来。”

来军正撅着屁股扫地,扬起手背擦了下鬓角的灰,激动得难以自制,慌忙说,“好,好,我一定准时赴约!”

奇人说完就转身上楼了,把臭袜子丢到他头上,他一阵眩晕,眼睛被熏得火辣辣疼,忍着恶心到水井旁打好水给他洗了晾了才回家。

等到四更天,他推开房门,街道静的出奇,老丐侧卧着睡,背对着他打呼噜,他路过老丐时,呼噜声渐渐小了,奇人的房门歘的一下自动打开,出于本能,来军吓得微微后缩,旋即暗骂自己愚蠢,自己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今晚嘛,他心一横,迈着大步闯入门内,门歘一声关上。

屋内没有点灯,门关上的一刹那突然亮如白昼,来军怎么也找不出是哪里传出的光源,不是蜡烛或者油灯,这分明就是日光。

“上来。”声音从阁楼上传来,不过听那声音像是从某种器物的嘴里发出的。

来军闻言立马小跑上楼,可他左顾右盼怎么都找不到奇人。

“瓜娃子,老子在壶里!跳进来!”

他赶紧跑到悬在房梁上的紫砂壶前,双手握壶,“前辈,”他把眼睛对到壶嘴,“怎么跳?”

“叫你跳你就跳,”奇人在壶里瓮声瓮气的喊道,“格老子地,你个龟儿子赶紧给老子跳!”

来军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啊这是?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奇人让跳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走至壶前,眼睛盯着壶嘴。

“瓜娃子!”奇人不耐烦道,“你在做啥子!再不进来,老子走了哦!”

他豁出去了,朝着壶嘴一蹦,本以为会把壶撞破,没想到自己越缩越小,四周的桌椅板凳吹气儿一样鼓胀变大,那本来连小拇指都塞不进去的壶嘴,现在却像是天穹一样广袤,周围一粒一粒的尘埃跟他一般大小,纷纷被吸入壶中。

来军入壶后,上下观望,一点也没有在壶中的样子,倒像是仙境,楼观俨然,重门峨峨,阁道如长虹贯日,将各处楼宇连成一处。

青草地上柳浪闻莺,仙旗乍飘,来军感慨自己离家出走竟能进入神仙境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身后传来一声虎啸。

那虎磨牙张口咆哮着扑向来军,他料知这是考验,在虎爪将要刺穿他眼脸时一动不动,那虎顿化为一缕青烟散去。

四周景色突变,草地上的泥土如滚水般翻涌,冲天而起四块巨石将他团团围住,头顶不知何时也飞来一块罩在四壁之上,只有一束光能透进石壁。

他头顶悬着一大块青石板,一条蝮蛇吐着信子爬到吊石板的麻绳旁,它张开嘴咬着绳子,来军气定神闲,绳子被咬断,石板快要砸到他头顶时,他动也不动,那石板竟连同石室瞬间化为青烟散去。

“格老子地!”奇人拍手称赞,“你娃儿有两下子哦!”

来军低眉顺目,恭敬地侧立于旁,也不说话。

奇人手从背后端出一个碗,里面放了一大碗人中黄,两条长蛆探出光滑的脑袋斜瞅着来军,“这是最后一关,吃了它你娃儿便能得仙道哟。”

来军端过来,那臭味把他脸都熏绿了,他刚张开一条嘴缝儿,立马狂吐不止,那碗人中黄差点洒到奇人鞋上。

“你个瓜娃子,”奇人往后跳了一步,“差点坑死你老子我。”

来军虽然读过越王勾践为讨好吴王夫差吃屎献媚的故事,可轮到自己实在是下不去嘴,他从袖子里取出丝质手帕擦擦嘴角,兰花指将鬓角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前辈,人仙殊途,我道行太浅,成仙还是留给别人吧。”

“你娃儿虽不能成仙,”奇人点头称许,“可胆量超群,为人谦恭有礼,我愿收你为徒,教你无上幻术,你意下如何?”

来军倒头便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这厢有礼了!”

“好嘛,好嘛,”奇人将他扶起,“你娃儿以后称我壶公便是。”

“壶公,弟子名叫来军。”

“来军,”壶公拍拍肚皮,“好名字,好嘛,”他搔了搔后脑勺,“那今儿就先这样吧,明儿来,老子教你幻术,记得带上好酒好菜哦。”

来军赶紧点头称是,“壶公,我怎么出去啊?”

“看到那口井没的?”壶公朝东一指,“跳下去。”

来军不敢犹疑,走到井口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那井的直径越扩越大,周围的尘埃先是像雾气一般氤氲四散,渐渐跟他一般大小,井底没水,他继续下降,哦,原来那口井就是壶嘴,原先横置于房梁之下的紫砂壶,如今壶嘴朝下做倒茶状,他逐渐鼓胀扩大,小山高的桌椅渐渐缩小,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切都跟他入壶前一模一样。

待他走出壶公家,哼着歌往家回时已是黎明,老丐迷瞪着眼伸懒腰,“小子,学到什么新鲜玩意了?”他向来军投来睥睨的目光,“说出来嘛,也让我这老骨头长长学问噻。”

来军忙向老丐打躬作揖,“老人家,”他满是谦卑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会再生邪火,“这几日的饭菜可还合您的胃口?”

“差强人意吧,”老丐一只手支着地,另一只搭在弓起的两条腿上,“老子想吃鱼,想吃松江鲈鱼。”

“这个嘛,”来军做难道,“此鱼远在太湖,晚辈他日东去江浙,一定为老人家带回几尾。”

“老子现在就要吃!”老丐得寸进尺道。

“那晚辈到哪儿找这食材呢?”来军哭笑不得。

“给我这宝碗里打满水,”老丐将乞讨用的碗儿丢给他,“再给我拽一条柳枝。”

来军照他吩咐,立马给办齐了。

老丐将柳枝伸到破碗里,屏气凝神,整个一独钓寒江雪的老渔翁,须臾,柳枝被什么东西咬着往里伸,“看你往哪里逃!”老丐使劲一拽,一条松江鲈鱼甩着尾巴被钓了出来。

“看啥子看,”老丐抠着脚心,“赶紧给老子做去噻!”

来军捡起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鲈鱼,丝毫不敢耽搁,跑回家里直冲厨房,麻溜把鱼给杀了,再用利刀削去鱼片,继而用钳子拔去鱼刺,将昨日做好的火腿汤、鸡汤、笋汤与鲈鱼一起煨煮,待到鱼香四溢,他将鲜美无比的鱼汤倒入准备好的瓦罐之中,两手衬着湿毛巾,快步端到老丐面前。

老丐傲慢的接了过来,他也不嫌烫,来军赶紧递给他小勺。

“嗯,”他舀了一口,品咂着,“煨之过熟,味道有点浓浊。”

来军毫不气恼,他预感老丐要拿他跟壶公较劲,搞不好还能跟着他学点什么厉害的法术。

“我给你说哦,”老丐把勺子放下,“把鱼切片油爆,加酒、酱油烧滚三十次,要记得哦,三十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哦,”他挠挠屁股,“下水再烧开起锅,加作料,多放瓜、姜、葱花,别扣扣索索的,这些一定要多放。”

来军侍立一旁,只说,“好,好。”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老丐啪的一声蹦起来,吓了来军一跳,“跟那头猪能学个啥子哟,跟老子学,老子教你做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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